說起傅雷,很多人都知道他的《傅雷家書》,還有他翻譯的巴爾扎克,影響幾代中國人的《約翰·克利斯朵夫》。他對美術(shù)、音樂的鑒賞無一不精,文學評論字字珠璣,是卓有風骨和才華的藝術(shù)評論家。
但你不一定知道,傅雷一生的成就其實離不開他背后那個安靜的女子,楊絳說:“沒有她,傅雷的工作至少得打三四成的折扣?!睕]有她,就沒有我們熟知的傅雷。
▲ 1961年,傅雷在自己設(shè)計的字典架上查閱資料。
其實,傅雷與朱梅馥的愛情,就是山與水的結(jié)合;傅雷如山剛毅,朱梅馥似水柔情;朱梅馥包容傅雷的任性,傅雷還朱梅馥以天真。
真正的愛情,應(yīng)是山以水為鏡,水以山為美,山水相依戀,才有梁祝般生死相隨的愛情。
▲ 1936年8月中旬,傅雷夫婦下黃山,途經(jīng)杭州時合影。
愛 · 是勇敢堅守
傅雷,和他的名字一樣,脾氣火爆,性格剛烈,嫉惡如仇。
評論家柯靈說他“身材頎長,神情嚴肅,如一只仙鶴昂首天外,從不低頭看一眼腳下的泥淖。”
▲1930年,傅雷在法國學習文藝理論。
可這么一位不茍言笑,時時發(fā)雷霆之怒的男子,偏偏有幾十年如一日包容陪伴他的仙妻朱梅馥。
她原名叫朱梅福,生于元宵,臘梅盛開,父親希望她如梅花般高潔芬芳,一生都有福氣。
▲ 1931年,傅雷未婚妻朱梅福。
1932年,傅雷與朱梅福在上海結(jié)婚。傅雷覺得她的原名俗氣,便將“梅福”改為“梅馥”。從此,朱梅馥用盡一生的福氣,馥郁芬芳著傅雷的一生。
▲ 1932年,傅雷與朱梅馥在上海舉行婚禮。
然而,愛詩人難,愛藝術(shù)家更難,傅雷作為貫通中西的藝術(shù)大家,有著一顆悸動不安的心。
1939年,女高音歌唱家成家榴闖入他們的生活,傅雷并不避諱妻子,視其為女神,愛得幾近瘋狂,聲稱沒有她就沒靈感。對此,朱梅馥只是沉默地照顧兩個孩子,不爭不吵也不鬧。
▲ 1939年,朱梅馥與兒子傅聰、傅敏。
后來成家榴去了云南,傅雷宛如丟了魂,無精打采,朱梅馥心酸不已,竟打電話求成家榴回到他身邊。于是,一個在廚房洗切斬剁,一個在書房流光溢彩。
然而,朱梅馥的心明明在滴血,卻還要笑臉相迎,若無其事,每次都主動邀請成家榴到自己家里來熱情款待。
朱梅馥的賢良大度深深震撼了成家榴,最終選擇理性退出,遠走香港,一生未嫁。她知道,自己無法如朱梅馥般做他的妻子。后來她對傅敏說:“你爸爸很愛我,但你媽媽人太好了?!?/p>
▲1940年,傅雷與成氏三姐弟合影,后排:左成家和,中朱梅馥,右成家榴,前排:左成家復(fù),右傅雷。
朱梅馥靜水流深般的包容,將丈夫的露水情緣一點一滴溶解在她的暗香里。面對這樣的靈魂,傅雷也被感化了。
自此,他再沒有辜負朱梅馥,開始懂得她的可貴,將兩人的合照擺在書齋。
傅雷寫家書時對傅聰說:“對終身伴侶的要求,我覺得最主要的還是本質(zhì)的善良、天性的溫厚和開闊的胸襟?!边@三點,朱梅馥身上都有。
愛 · 是溫柔陪伴
朱梅馥性格溫厚,有一副菩薩心腸,但傅雷的壞脾氣和他的才華一樣聞名,一樣令人“聞風喪膽”。其實,這和他黯敗的童年有關(guān)。
1908年4月7日,傅雷出生于上海,因出生時哭聲震天,如同打雷,便取名“雷”。傅雷4歲喪父,母親無力照料膝下四個孩子,都相繼夭折,最后只剩長子傅雷。
母親將所有希望放在他身上,要求極端苛刻。不好好念書,她就把他包裹得像個粽子投入水中;傅雷讀書時打了個盹,她也不惜用滾燙的燭油燙他。傅雷說:“我的童年只見愁容,不聞笑聲”。
在嚴苛而殘酷的環(huán)境長大的傅雷,養(yǎng)成了剛烈頂真的性子,既不屑與庸俗同流,又不屑向權(quán)勢低頭。在別人看來,他就是個固執(zhí)的“刺頭”,永遠那么尖銳有鋒芒。
▲ 1934年2月,傅雷在上海呂班路201弄53號宅邸臥房。
其實,這只是傅雷展現(xiàn)給世人剛烈的一面,在柔情似水的她面前,再尖銳的矛也會軟化成圓潤的盾,顯露他山一般穩(wěn)重而又天真的一面。
有一次傅雷家響起了敲門聲?!吧妒麦w?”朱梅馥隔著門問?!案迪壬绽堇飵??(傅先生在家嗎?)”門外有人用上海話問道。朱梅馥打開門,原來站在門外的不是別人,正是哈哈大笑的傅雷本人。
原來傅雷是在書房里寫得疲倦了,便踱到門口看看信箱里有沒有郵件,忽然靈機一動,想和太太開個玩笑,便即興搞了這個惡作劇。
▲ 1965年,傅雷和夫人朱梅馥在上海江蘇路宅院內(nèi)。
傅雷是出了名的認真嚴謹,這個剛怒的君子,永遠板著一張嚴肅的臉,即使是在兒子面前,也永遠不笑,但在朱梅馥面前,他不僅會放聲大笑,還會像小孩子做錯事一樣認錯道歉。
傅雷偶然會和朋友打兩圈小牌,朱梅馥在旁靜觀。傅雷剛直不耍陰謀,對手每次都能猜出他手里的牌,可輸了卻又怪朱梅馥不替他當好參謀,大叫一通。然而等怒火一過,他又像小孩子一樣誠懇地求朱梅馥原諒。
▲ 1965年8月,傅雷和夫人朱梅馥在上海江蘇路宅邸書房內(nèi)。
細數(shù)傅雷一生的成就,大多是在枯燥的書齋生活熬出來,幸好有朱梅馥相陪。
楊絳說,“梅馥不僅是溫柔的妻子、慈愛的母親、沙龍里的漂亮夫人,她還是傅雷的秘書”。傅雷潛心學術(shù),朱梅馥便相夫教子,只想做個家庭主婦,平凡度日。
▲ 傅雷、朱梅馥夫婦與長子傅聰在書房。
丈夫喜歡喝咖啡,她就泡咖啡;丈夫喜歡鮮花,她就在院子里種上玫瑰、月季。
每逢花季,滿院花香,好友劉海粟、黃賓虹、施蟄存、柯靈、錢鐘書、楊絳等人就圍坐在此賞花品茗。而朱梅馥總是退隱到后面去,或收拾房間,或照看孩子。
▲ 楊絳與錢鍾書在40年代曾是傅雷家茶會的???。
傅雷驕傲地說:“自從我圓滿的婚姻締結(jié)以來,因為梅馥那么溫婉,那么暖和的空氣,一向把我養(yǎng)在花房里?!敝烀佛サ臏睾蛯⒏道椎目癖Z化成精致的穩(wěn)重,給了他安心創(chuàng)作的基礎(chǔ)。
傅雷就如一座富含寶藏的山,只有經(jīng)過朱梅馥那靈動而溫柔的水的滋潤,他的筆尖才能流淌出巴爾扎克、羅曼·羅蘭、伏爾泰來。
▲ 1964年冬天,傅雷夫婦合影。
愛 · 是生死相隨
傅雷與朱梅馥走過了前半生的磕磕絆絆,終于苦盡甘來,感情也日益深厚,正憧憬著溫馨相伴的晚年時,一場史無前例的風暴襲來。
1966年9月3日,在經(jīng)歷了四天三夜慘無人道的批斗后,剛直孤傲的傅雷因不堪凌辱,果斷選擇了以死抗爭。這是不肯隨波逐流的傅雷,注定要遭受的命運的黑暗。
可這樣的結(jié)局不應(yīng)該屬于朱梅馥。傅聰說:“我知道,其實媽媽在任何情況下都可以忍受過去?!彼梢詾閻廴巳淌芤磺校墒?,真愛的男人都不在了,還有什么可忍?
▲ 1956年,朱梅馥與長子傅聰在杭州。
盡管她牽念兩個兒子,可她更不忍丈夫獨赴黃泉。自殺前,兩人四目相對,朱梅馥安靜地對丈夫說:“為了不使你孤單,我跟你一起走。”
坐在她面前沉默許久的男人淚光閃爍,隱忍許久才嘆了一句:“苦了年紀尚小的敏兒了?!?/p>
▲ 1953年,朱梅馥與次子傅敏 。傅敏也想成為鋼琴家,但傅雷認為他無此天賦,建議他教書,后來真成了優(yōu)秀英語教師。
自盡前,傅雷與朱梅馥寫下遺書,將現(xiàn)款大半贈予保姆周菊娣,作為她失去工作后的生活費,其余支付房租水電,并預(yù)留了53.30元的火葬費。
之后夫妻將被單撕開懸在鐵窗上,雙雙上吊自殺。為防踢倒凳子吵醒他人,他們還事先在地上鋪了一床棉被。
即使是離開這個令人失望的世界,他們也不愿意叨擾到其他人。兩個相愛的靈魂共赴黃泉,只留給世間兩具圣潔的遺體和一封遺書。
傅雷與朱梅馥的愛,生死相隨。任時光流轉(zhuǎn),依舊讓人潸然落淚。
▲ 1956年,傅雷與傅聰游覽杭州西湖。傅雷對傅聰?shù)慕逃謬栏?,傅?歲開始學鋼琴,后來成為享譽國際的鋼琴家。
傅雷說:“赤子孤獨了,會創(chuàng)造一個世界?!倍@位不動如山,動如雷霆的才子的世界,也有一半是由他的妻子,那個柔情似水、情深似海的女子所創(chuàng)造的。
男人如山剛毅,女人似水柔情。
山與水的結(jié)合,是最動人的愛情。
山無棱,天地合,乃敢與君絕。
▲ 傅雷夫婦合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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